虹色的鱼

故弄玄虚的大男孩儿。

暂时先放这、等待修改的文。因为是蛮重要的文,希望各位能多多给出修改意见,我将非常感激

那么,我是阿熙,今后也请多指教


       天色方才灰灰蒙蒙亮了些许,“东条书店”便早早点亮了几盏暖灯。门前石板步道旁的樱花树终于开花了,一枝枝簇成亮粉色的云或烟,行于这樱幕下的她一袭白色医袍,像个奔赴舞台的戏子,又像个赶着去结婚的新郎。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在清晨显得分外紧促清晰,惊散一地白鸽,也惊起在门前纸箱里的猫抬头望她一眼又懒懒睡倒。她在门前站定,最后一次确认了口袋中的小玩意儿,以深呼吸平复下那微微苦涩的心情,而后缓缓推开了门。

       伏于案前忙碌着的前辈倏地抬头,一见是她,那祖母绿的杏眸顷刻间便弯成月牙,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灿烂笑容:“来得真是早啊,西木野医生小姐,好久不见呢。”

       面对前辈一如既往的调笑,她却并未熟视无睹,只扯起嘴角疲惫地勾出一个苦笑:“希,可以只叫我的名字吗?你很久没有那样叫过了。”

       “小真姬,”希走出柜台准备起茶水,“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她褪下医袍窝进沙发里,又抬眼看钟,短针才堪堪走过表盘的一半而已。来得还算及时,她安心地闭上了双眼养起神来。

       “今天不去医院吗?”

       “医院出了点状况,他们给了我三天假期。我又没什么地方可去,只有你这里肯收留我咯。”

       “要是让叔叔听到了这番话,恐怕会大发雷霆吧。”

       “他?他巴不得我干脆住在这里,‘好啦好啦,别窝在家里了,快去东条小姐那里吧’。”

       “谁叫小真姬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嘛。”希将热气氤氲的咖啡送到她面前,而后掩嘴轻笑道:“要是你在外面的表情能有在我这儿的一半那么丰富,追你的人早就足够挤满医院咯。”

       “也只有你值得而已。”她小呷一口咖啡,目光饶有兴趣地停留在希身上,“今天的打扮终于不像个老奶奶了,恋爱了?”

       “才、才不是!”希的音量骤然提高几分,她慌张别过通红的脸,忸忸怩怩地轻提起白色百褶裙的裙摆,“我、我穿这样的衣服,会、会显得很奇怪吗?”

       她恶作剧地眨了眨眼,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还不赖——至少我这么觉得。”

       “是、是吗?那就好。”多年挚友的希自然明白这是她的最高评价,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后缓缓转回脸来。

       “那么,是要去见朋友吗?”

       “是、是呀,也、也许吧?不过也许算不上呢……”希歪歪头,又调皮地吐吐舌头。

       “原来你也会主动邀人出去啊。”她似笑非笑。

       “不、不是的!是对方提出了邀请!”

       “我可一直没听希说过除了我还有别的朋友。”她微微不悦地抱臂道。

       希眯起眼,神往地远望着,似乎是在远眺某个她未知的远方:“那是一位相当有趣而厉害的人呢。她和我们年纪相仿,叫绚濑绘里,是位有着天使般美丽的金发碧眸的日俄混血儿,从小长在俄罗斯,现在在日本全国巡游。她见识丰富,谈吐优雅又幽默风趣,小真姬一定能和她成为好朋友的!”

       “不见得。”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呀,对了,我还向她介绍过小真姬呢,她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希合十双手轻轻叫道。

       “介绍我?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唔……西木野综立医院的大小姐,优秀的外科医生,从小一起长大的后辈,大概是这样咯。”大概是对这问题有些疑惑,希稍微顿了顿,随即开口道。

       “从小一起长大的后辈啊……仅此而已呢。”淡淡地苦涩的黑咖啡倒映出她自嘲着的表情,她皱了皱眉,仍仰头将杯中物和着这低语一饮而尽。

       短针和长针各司其职地走着,将时间量化的滴答声百无聊赖地敲打着两人间的静默。她的手随意地搭在医袍上,修长的手指划过衣料,描摹着那方方正正的盒子的轮廓。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充裕,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小真姬今天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是生病了吗?”希探过身来,忧虑地抚摸她的脸颊。

       “没。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窘迫地避着那温柔的手,闹别扭一般别过脸去。

       “可在我眼里,小真姬就是个小孩子哦,爱撒娇、长不大的小孩子。”希怀念地望着她的样子,手指徐徐刻画着她曲线优美的面部轮廓,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小女孩也长成大姑娘咯,我也老咯。”

       “明明只比我大两岁不到,说话却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

       “你以为是谁一直在注视着你长大呀。”希咯咯笑了起来。

       她却抿唇,以沉默相抗。她分明再次抓住了那违和感、那难以遏制的焦躁,她为此所囚,她向她的主祈祷、她渴求挣脱,然而却有一层屏障横亘在她面前,她的主丝毫未感知到她的真意。她沮丧,但她未放弃,她要戴着时间与命运赋予她的枷锁殊死高歌,做个真正称职的戏子。哪怕前进了这一步或许就将再无退路,她仍决意那么做,并对此甘之若饴。

       “如果,”她呼吸一窒,“仅仅是如果,我没有从小就认识希,现在我们是否又会相遇呢?”

       “这听上去很有趣,”希仍笑眯眯地望着她,“也许我们仍会在某个时刻在此相遇。”

       “那样我可会毫不留情地批评:‘这家店的店主的品味真是叫人不敢恭维。’”

       “我会说:‘那么请允许我斗胆请求您给予高见,客人。’”

       “我可能会以此为借口赖在这里不走哦。”

       “我会将你的行李丢出门外。”

       “你不会那么做,你对谁都很有爱心,没有人比我了解。”她笑了。

       “你出戏咯,出局!”

       像在刻意强调自己很开心一般,她的笑如小丑般滑稽又刺耳,回荡在房间内,轻灵得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是啊,我比谁都要了解你,我只是走不进你,仅此而已。

       “可是我不希望那‘如果’发生,我喜欢现在的小真姬。”

       蓦地,希落寞的声音悄悄响起。

       “有很久没有这样和小真姬好好地聊天了呢。”

       她的笑容僵了,她垂下眸小声嘟哝道:“我、我每周都有来啊,我、我只是……”在那湿润的绿眸拷问下,医生小姐张开了嘴、似乎要将什么和盘托出,可她最后仍选择了保持沉默。

       知晓是一种罪恶,她决定独自背负。

       “说、说得也是呢,但、但是,小真姬小时后每次来玩、被叔叔领回家的时候总是又哭又闹赖着不走,现在却像是在畏惧我一样,逗留了一会儿就匆匆逃走——也许是我多虑了,明明只要小真姬还在身边我就该满足了,可、可是,我还是很贪心地希望小真姬能多陪伴我一会儿呢……”希露出了寂寥的眼神,将身体蜷成一团。

       “我啊,会一直陪伴着希的。”像你曾经一直陪伴着我一样,她说。

       然而两个人口中的陪伴是截然不同的真物,她深知并确信。

       闻言,希方才重新展露出了笑容:“是、是啊,因为是小真姬,所以我信,因、因为是那个曾经一直跟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大喊着‘长大以后要嫁给希姐姐’的小真姬啊…….”

       终于来了。她的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她深深呼吸,随即缓缓吐出那句话语:

       “如果,我现在再次将那句话说出口,还来得及吗?”

       希的笑容如能剧面具般骤然凝固在脸上。

       前戏已尽,她将开始她最后的表演。

 

       “昨晚,医院送来一位车祸重伤的女孩,她喝我们年纪相仿,有天使般美丽的金发碧眸。我们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把她从死神手里救回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她低沉的声音宛如神父在葬礼上的致辞。

       “走出手术室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明明是如樱花的繁盛般美好的年纪,却忽地就那么永久睡去了,微笑着、安静地。我突然就想起了你,若是你,突然有那么一天,也那么保持着笑容永远睡去了……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所以——”

       她再次深深呼吸,蠕动着血红的唇吐出了那沉重的话语:

       “现在这样说或许有些卑鄙,但是,可以和我交往吗?”

       她手中的底牌还未打完。分针跳到了“10”的位置,6时50分,时间恰如其分地抵达了既定的位置。

       铃声响起,僵住的希颤抖着手拿起了手机接了电话。

       这铃声在你耳中一定像丧钟一样沉重凄婉吧。她不忍再多看那冷冻般的面容一眼,徐徐闭上了双眼。

       “喂,您好……是的,我是……是的,我明白了,上午十点是吗?谢谢您。”

       似乎是要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可仅仅是维持发声就相当困难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小真姬有这样的心意……我很惊讶,也很开心……很抱歉,我一直是把小真姬当作妹妹来看的,所以……而且仔细想想,我这样的人果然不合适,对吧?嘿嘿嘿,所以……”

       那样破碎的话语已经不忍再听了,要确认的已经确认了,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吧?是时候优雅地深深鞠躬、完美谢幕了吧?

       只是该死,为什么偏偏那么想哭啊。

       藏在白袍口袋中的盒子渐渐冷却。

 

       推门走出几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西木野桑,一切顺利吗?”

       “嗯。”

       “真是的,听着那女孩的哭腔真把我吓了一跳啊。西木野桑,我该不会闯祸了吧?那个女孩不会真的来认领遗物吧?”

       “呐,那你就不必担心了,一切后果我会负责的。”

       “真是难以置信,西木野桑会拜托我做这种事……不过西木野桑,你的声音有点沙哑啊?感冒了吗?”

       对方似乎还在自来熟地絮絮叨叨着,她皱了皱眉,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看了一眼时间,6点55分,最后一台好戏还等她粉墨登场。

 

       绚濑绘里从半小时前就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张长椅上了。天色渐渐明朗,返青的草坪、晨练的行人、脚边闲庭信步的白鸽,都雪融般从沉睡中苏醒了。而她苦候的公主,是否也将随这晨曦降临呢?

       “绚濑小姐。”

       白鸽扑棱着羽翼四散离去,她诧异地转头,一位身穿一袭白色医袍、满面倦色的年轻女子冲她笑笑,在她身边坐下。

       “从这条长椅可以望见那边的‘东条书店’,而那边却几乎不会察觉。我很喜欢这里,每天不管多晚下班,我总会来这里坐上一会儿,看着那盏灯渐渐熄灭;休息日也来,一坐就是一整天。她从来都不知道。”

       年轻女子低着头淡淡地告白,及肩的暗红色短发缓缓拂过面颊。医生、年轻女子、红发……答案从记忆深处渐渐浮出,绘里正要惊叫出声,却被女子——西木野真姬以“嘘”的手势止住。

       “初次见面,今后也请多关照,绚濑小姐。希今天不会来了,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可、可以。”绘里有些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希大概有和你提过一些吧——关于我的事。

       我四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悲伤过度而发了疯似地一心扑在工作上,把我托付给了当时是邻居的东条家。

       起初,我大哭大闹、独自躲在墙角不肯出来,是希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

       ‘无论小真姬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哟。’

       那是小时候我走丢了、母亲找到我时对我说过的话。

       希果然做到了——当我在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时,当我被别的孩子嘲笑没有母亲而躲起来时,当我跌倒、失败时,她总会找到我,然后紧紧拥抱我。

       渐渐卸下防备,渐渐开始依赖那拥抱,渐渐拾回了笑容——仅仅是面对希,而又渐渐察觉到了那变化。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不再把希当成可以无条件依靠的对象,而是一个比我年长两岁、普通的、可爱的女孩子。

       害怕太过炽热的感情会把我们一起烧尽,我开始慢慢疏离、渐渐拉开了距离。只是这样远远守望就足够了吧?我曾经一直这么觉得,直到你出现了。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又究竟是弄错了什么?是我不该逃避吗?是我们都太笨了吗?还是这份禁忌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今天,我似乎从希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也许我比你缺少的,只是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而已。”

       “绚濑小姐。”医生小姐突然叫出绘里的称呼,“你喜欢希吗?”

       绘里的脸一红:“是、是的。”

       “那我也放心了。”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从医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盒子紧紧攥出绘里的掌心里:“这一切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沉重和突兀,但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带着它,现在就去‘东条书店’吧,去找她,告诉她你安然无恙,告诉她一切只是我与你同她开的玩笑,请你将这戒指送给她,告诉她我祝你们幸福——以从小一起长大的后辈的名义,而非一个喜欢她的笨蛋。求你了,让我独自待着,在此找回我的留念吧。”

       医生小姐轻轻推着绘里的背催促她快些离开,绘里虽还有疑惑、也不得不动了身,向“东条书店”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戒指内侧刻着“Tojo Nozomi”的字样——她恍惚记起,医生小姐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款式相同的戒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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