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色的鱼

故弄玄虚的大男孩儿。

【绘希】五十二赫兹

国庆节期间顺手写的短文,情节可能有些突兀。

在下午返校之前终于改完。

那么,我是阿熙,今后请多指教。

        打完字后看看时间,已是深夜2点有余。窗外的车水马龙早已平息,寂寥的晚街只回响蝉鸣,深如浩瀚的夜空垂下孤零零耀眼着的大角星。绚濑绘里轻吐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按抚着因长期劳累而经常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荧屏在黑暗中刺眼地散发着光芒,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其上的内容。
       “一堆枯燥乏味的无病呻吟。”“不禁严重怀疑作者是否有心理疾病。”“像你这样的作者啊还是通通死光好了——”
        或冷漠的讥讽、或愤慨的指责、或恶毒的咒骂,不堪入目,叫人看了胆战心惊。
       曾经也为之动怒,而现在的绚濑绘里却只是气定神闲地端起放在手边已经凉透的咖啡小口啜饮着,对荧幕上的话语置于一笑。
       你们这样过着呼朋引伴的生活的人,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呢。
       把身体仰倒在座椅里,绚濑绘里疲惫地打着呵欠,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绚濑绘里伸手拉开电脑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红色铁皮的收音机。打开开关,插上耳机,调动频率。随着沙沙声和电流的滋啦声,声音终于从老迈的收音机里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
       “好的!谢谢这位听众朋友!让我们一起来听一听下一位听众朋友的故事。喂,您好——”
        声音已然陌生,却不再失落,也不再三番自问,要是时光重来,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答案是否,“如果”向来只是给有选择的人的推脱。绚濑绘里明白,拥有一段记忆、或是失去一个人,同样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里,绚濑绘里缓缓合上眼皮。

       绚濑绘里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网络写手。不,更准确的定义是因为文字充斥着唯心主义的消极色彩而臭名昭著的写手。
       网络写手大都很难仅凭此维持生活,绚濑绘里亦是如此。白天她用笔名“莱卡”为各大报刊杂志撰稿讴歌人性的美好,晚上则以“金鲶鱼”的名义将自己白天的观点通通推翻、再大肆批判。自然而然地,“莱卡”的粉丝们对她恨之入骨,于是“金鲶鱼”的每篇文章下都有大量如上的评论,倒也不失为一番盛况。令人欣慰的是,无论是唯心主义者还是唯物主义者都对她的观点嗤之以鼻。
       绚濑绘里自比为金鲶鱼,终日偏居在喀拉哈里沙漠龙息洞一隅之中,与世界格格不入。
       该说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呢,那一天照例在午夜码完字的绚濑绘里又照例失眠了。磨磨唧唧捱了半天,绚濑绘里终于想起那个自己许久以前在跳蚤市场淘的破破烂烂的收音机。对旧事物情有独钟的绚濑绘里对它一见倾心,然而在将其带回家之后便把它丢进电脑桌的抽屉长久雪藏。踌躇了些许,绚濑绘里还是从杂乱的抽屉中翻出了它。原本就已经斑驳的红漆铁皮已被磨出锃银色,好在虽然外表破旧但正常运行并无大碍。绚濑绘里百无聊赖地在各个频段间跳动,在沙沙声中小心翼翼地捕捉着这般那般的声音,直至那个声音像小鹿般跃然跳入心口。
       “我们会认为自己是孤独的,那是因为,我们命中的那个TA,此时此刻正在在这世界穿山越岭的另一边,也向着我们的方向,努力地奔跑着。所以,在未相遇之前,请不要停止歌唱。”
         如玻璃杯中的清水般古井无波的声音,悄悄地钻进耳朵,在心尖种下一束骆驼刺,不知不觉中根深蒂固。
       绚濑绘里清楚地确定,那一刻自己负债累累的灵魂,已然被某种无法用语言概括的超自然力量洞穿。姑且,把那种东西称作一“见”钟情吧?
        真是可笑,像我这样的人也会与这般浅显鄙陋的词挂钩呢。

       寄居在收音机里的声音的主人,是自称“Alice”的女孩。虽说这是一档名为“夜语”的午夜情感咨询类节目,但或许是因为节目在凌晨2点至3点播出,或许是因为Alice过于平淡的主持情绪,或许干脆两者兼而有之,总而言之“夜语”的人气相当惨淡。绚濑绘里几乎从未听到过有听众致电咨询,大部分时间里不过是Alice自顾自地念诵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小众诗词、或是播放着形形色色或怪诞或深情叫不出名字的异国音乐,有时干脆是塔罗牌占卜。饶是如此,绚濑绘里亦能从中挖掘出些微的乐趣。
       最惬意的莫过于,开一盏柔和的暖灯,让疲惫不堪的身体舒舒服服地窝在柔软的皮质座椅里,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边小口啜饮、吐槽着曼特宁咖啡特有的碳烧风味的醇苦,一边聆听着耳畔那如清风穿过人潮、扰乱喧嚣的声音。

 “On the first page of our story, the future seems so bright. 

And this thing turned out so evil, I don’t know why I’m still surprised. 
Even angels have their wicked schemes and you take death to new extremes.

But you’ll always be my hero, even though you lost your mind.——” 

        稍显怠倦的女声伴着舒缓的钢琴伴奏缓缓奏着,吆唤着你脑中的睡虫。又恰好夜风正好、也无虫鸣,拉开窗,适逢夜空中万里无云、繁星绚烂。 
 
          喂,你能体会那番,欲言又止、期待着无法期待的事的心情吗?                “喂,您好。” 

        “您好。” 

        “啊,这档节目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电了呢。我是主持人Alice,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莱卡。” 
       “莱卡小姐您好。您致电本节目,是有什么问题想咨询吗?” 
       绚濑绘里张开了嘴,而最后那句话已然被吞了回去。“不,没有。” 
       “唔,莱卡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呢。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很感谢您的致电,谢谢莱卡小姐。 
       下次如果有机会,请莱卡小姐告诉我真名吧。好吗?”“嘟——” 
       手机从耳畔滑落,绚濑绘里细细咀嚼着对方的话,嘴角扬起柔和的弧度。 
       原来,我也算是“有趣”的人呢。 
 
       绚濑绘里其实是个亡命赌徒。哪怕是孤注一掷的赌博,胜率也只有屈指可数的百分之几,绚濑绘里还是赌自己会赢。Show hand也好,All in也罢,坐上赌桌的人,无一不是已预备好倾家荡产或是衣钵满盆。 
       “喂,这位听众朋友您好。” 
       “莱卡。” 
       电话那头、或是收音机那头传来稍微有些惊诧的声音,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啊莱卡小姐,很高兴您再次致电。” 
       “Alice,我喜欢你。”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绚濑绘里聆听着自己的声音,微微沙哑、像在心石上磨动尖刃、又像金属碰撞。或许的长期未与人开口交流,绚濑绘里的后来有些干涩,那份无名的焦灼烧得她越发躁动,用自暴自弃的口吻道: 
      “我听你的节目已经很久了。我们,像是同一个模板复刻出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夜里工作、喜欢自说自话哪怕无人在听也自得其所、习惯了孤单也渴望陪伴。听见你的声音,就像看见另一个我自己。我想要陪伴你走下去,我喜欢你,所以——”“阿拉拉,听着Alice这个名字还是不习惯呢。东条希,叫我希就好。” 
       “莱卡小姐,你真的知道‘Alice’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兀地打断了绚濑绘里的自叙。 
       绚濑绘里沉默以对。 
       “‘52赫兹’——Alice是一只特别的鲸。它的声音频率为52赫兹,而正常鲸类的声音频率为15到25赫兹。也就是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鲸能听见它的声音。即便如此,从温暖的西太平洋一路辗转至大西洋,它从未停止过歌唱。 
       我坚信,那不过是它确认同类存在的方式而已。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我们在此中微不足道。因为不了解、无法体会而争吵、冲突,就像Alice在浩瀚大海中孤单巡游,寻觅同类。孤零零从来不需要同类,它们只有确认彼此存在就好。就像你遇见我,我遇见你。然而,哪怕是迎面而来的两人,除了相遇之外,还有一种结局叫做‘擦肩而过’呢。 
        可你真的了解我吗?莱卡小姐,你有多少个自己呢?你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吗?你所认识的,不过是我展示给你的样子而已,你认识的、只是Alice,永远不是东条希啊。我说得没错吧,莱卡小姐?就像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名,或是你的另一个名字“金鲶鱼”。 
       “莱卡”是历史上第一只被送往太空的狗的名字,然而它只在太空中存活了几小时,就因恐惧死去。我想,莱卡小姐同时使用这两个名字是一种无声的倾诉吧:我在黑暗中苟延残喘,我需要一双手把我拉出深渊,在我变成怪物之前!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可是,我亦无能为力。” 
       她轻笑着,语气冰冷、感伤。 
       “因为,我们都是彼此触摸不到的浮光掠影啊。” 
       “谈何喜欢,太过奢侈。” 
 
        绚濑绘里睁开了眼。 
       其实喜欢本来不论对错,伸出的手既然难以拥抱,收敛于心亦是选择。拥不拥有、记不记得、快不快乐,总有一天都将归为尘土。 

        关乎东条希和她的声音、Alice这个名字,就像丢进水里的石子,在绚濑绘里尚还一无所知之前,激起小小的波浪,最后都消失在了记忆里。

        而最后,东条希也未得知莱卡小姐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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